城市画报:拖延症患者代表团

(按:《城市画报》对我们的报道,刊于2011年5月12日(第279期)“怪青年”封面专题)

 

《城市画报》报道中的配套照片

左至右依次为:水空影,我要好起来,DS_LucifeR,高地清风

 

怪青年档案5号文件

战拖会,全称“战拖心理成长会”,拖延症互助自救团体,对拖延行为进行知识传播和心理干预的民间组织。其前身是豆瓣网“我们都是拖延症”小组的核心成员团队。2010年7月成立后,扩展出线下读书会、“树洞密谈”心理成长讨论、《终结拖延症》翻译工作等多条战线。战拖会希望传播拖延常识,为庞大的“拖拉机”群体提供最专业的抗拖延技术支持。

怪物种描述:一个深受拖延症之苦的“重度患者代表团”,有战胜拖拉的坚定意志,并决定走“以专业知识武装自己”的道路,最终自助助人。约50名成员遍布世界各地,有研究生、心理专业从业者、留学生、媒体、出版、科研、教育、金融、医疗、法律、IT、建筑、艺术等多行业从业者。

怪习性:把自己当成一只小白鼠来探索。无论你觉得自己多么崎岖,总能找到同类。


 

拖延症患者代表团

 

50名核心成员,50000名拖延同类。

 

文 / 层出 图 / 杨弘迅

 

高地清风,战拖会创办者、会长。进化生物学在读博士。

个人拖延史:近10年。

拖延症类型:瞎忙型拖延。爱折腾,不断有新点子冒出来,多线程行事,跳跃感强,经常为了某件意外冒出来的新事而中断一件事,计划难以长期推行。2010年,找到自己拖延症的根源:确诊ADHD(成人注意力缺乏多动症)。

把拖延症画成一幅画:一只毛驴,身上驮满包袱,不堪重负。

 

我要好起来,战拖会资深成员。媒体人。“成功克服拖延的过来人”和“自我治疗探索先行者”。

个人拖延史:6年(2004年至2010年)。

拖延症类型:7X24式全方位重度拖延。2009年,开始通过《拖延心理学》一书进行自我治疗。2010年,在豆瓣“我们都是拖延症”小组发表“我是怎样好起来的”连载长贴,成为广大战拖者的重要精神食粮。

把拖延症画成一幅画:一片美丽的草原,扒开草看,里面是一块块牛粪。“拖延对我已经不是太大的困扰,只是偶尔出来恶心我一下。”

 

水空影,战拖会线下部部长。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,在战拖会内定期开展针对拖延问题的专业团体心理咨询,成员们亲切称之为“水团”。

个人拖延史:近10年。

拖延症类型:交卷型拖延。拖延顶峰出现在研究生开题时,一度陷入绝望。自称“一直处于用心理专业知识自我拯救的状态。”

把拖延症画成一幅画:一只边界不规则的白色小鬼,黏乎乎地粘住你,形影不离。我已经习惯了它的小捣乱和恶作剧,也知道这些带来的后果。 

 

LucifeR,战拖会网站“打酱油式”卷首语撰写者,主要负责催稿的“主编”。软件工程师。

个人拖延史:近20年。

拖延症类型:自毁型+害怕困难型。上小学时,曾有过故意不看书、不参加考试,不引起老师注意的行动,此症状被会友们称为“死本能泛滥”。长大后对情感、人际等特定事物尤为拖延。

把拖延症画成一幅画:一条锁住自己的链条,一条很粗的橡皮筋,越努力扯着它前进,就越容易被它狠狠拽回来摔个体无完肤。

 

 

“达尔文也有拖延症。”专攻进化生物学的高地清风从这位生物学英雄说起。“《物种起源》他列了个提纲之后,足足写了20年。英雄也会拖。他早年在爱丁堡大学学医,但对此没兴趣,整天拖拖拉拉,把时间花在打猎、游玩和采集标本上。最后,他找到了真正的热爱所在,成为了一名生物学家。”高地清风相信拖延是一个信号,可以用来发现更深的自己。这一点,是他在亲身实战中对拖延症的众多发现之一。

 

我们都是拖延症。2008年11月,饱受拖延之苦的高地清风,和许多“拖友”一样,怀着相见恨晚又百感交集的复杂心情,加入了豆瓣“我们都是拖延症”小组。这个成立于2007年的小组,至今已突破5万名成员。“这里洋溢着淡淡的冷幽默气氛,无数拖延者通过这个小组了解拖延、缓解焦虑、找到组织、认识战友。”当时的高地清风并没有想到,自己会在两年后,找到一帮同道中人,成立一个专攻拖延症的组织。

 

拖延的代价是什么?这个帖子引发了组员们的高人气跟帖:有人错过了出书的机会,有人错过了高薪的工作机会,有人因为玩“空当接龙”游戏错过了对国足队员的采访。高地清风则总结出了拖延带给他数不胜数的损失:错过一次出国留学机会;反复推迟核心部分实验计划,博士学业岌岌可危;一次可以彻底学会游泳的机会,一个原本可以成为GF的姑娘……

 

“你不想与拖延症战斗,是因为你还不够痛。”资深拖友“我要好起来”(以下简称“好起来”)是小组里较早通过自助实践实现好转的人。她觉得,战拖会的成员,是广大“拖拉机”中的重度“ 拖拉机 ”,他们在因拖延症痛苦到极点后,真心决定改变自己 。在她看来,克服拖延是彻底反思价值观和思维方式的过程。

 

“当时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个精神病。”好起来的重度拖延从考上某所名牌大学的研究生后开始。“那两年基本上是屁滚尿流混过来的”,她陷入了一个全方位拖延怪圈,“没有一次作业不在前一晚通宵达旦,拖着不吃饭饿到头昏眼花,看片看到半夜精疲力竭,两年没有完整看完一本书还被图书馆罚款,毕业论文简直像死了几回。”工作之后依旧拖延,白天不干活,晚上加班;工作日不干活,周末加班;误飞机;丢合同;还有一封让她至今遗憾,拖到外公去世还没回的信。天黑了又白了,每一刻的闲散都在加深她的痛苦。她的身体一度陷入崩溃。“拖延让我无时无刻处在一种高压里,连5分钟无法放松下来,哪怕我人在休假,飘在大海中心。”好起来一度怀疑存在的意义,她必须做的和想做的事,似乎都完成不了。

 

“锅子又光亮如新了!”2009年7月,拖延症小组里“一片鬼哭狼嚎”。起因是一位名叫“完美是个梦”的组友,在分享了半年自我治疗拖延症专业帖后突然消失,众拖友像失去了一根救命稻草。好起来决定,抱怨够了,发泄也够了,不如尝试用自己的力量做些改变。她找到一本叫《拖延心理学》的书,开始从实战和心理等多种角度开始与拖拉开战1。半年后,量变终于引发了质变。她把自己的头脑更新过程描绘成了一个画面:混乱顽固的头脑,像一个煎过牛排、放了好几天的平底锅,上面沾着厚厚一层发霉的肉和酱,死命铲也无济于事;她正在接收的新信息和战拖方法就像洗涤剂和热水——一锅脏东西痛痛快快被冲干净了!好起来把《拖延心理学》介绍给了高地清风和更多人,这本书后来被战拖会奉为“The Book”2

 

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。2010年4月,高地清风发出召唤帖,号召成立拖延症小组A群,“第一批成员,是在战拖领域经验丰富,或表现出最大战拖诚意的人。”进入A群,需要完成严格的、纪律感浓重的试炼任务——阅读《拖延心理学》一书并写读后感,不一定要写得完美,“完成比完美重要”;试炼者至少进行一周的详细时间记账。之后的5个月,高地清风投入了战拖会网站的搭建工作,后者让他进入了没日没夜的闭关状态。“我身上浓重的自救救世情结,是被网络游戏里的骑士精神所渲染的”3,高地清风后来在网站上开辟了名为“这条小鱼在乎”的专栏,对于拖延症患者,他坚信,能救一条是一条。

 

“每个拖延者都是引线被水打湿的炸药。”A群成立当晚,成员们记住了一句话:“希望我们在这里的收获,不亚于拿到一个学位。”他们开始了多少有些悲壮意味的互助自救之旅。多条战线开始迅速展开。《拖延心理学》线下读书会和电影沙龙、“树洞密谈”战拖主题私密线上讨论、拖延问题团体心理咨询……成员LucifeR觉得“战拖会就好像日剧《同一屋檐下》的兄弟姐妹们,我们那么努力去学习别人,又那么的努力去揭示自我……”让高地清风觉得最骄傲的是,过去成就感很低的一群拖友里,“已经引燃烘干了好几根引线。”一种自觉互助的氛围被带动起来,除了原有的4个QQ群,成都等地方开始出现自发型互助监督拖延症小组,许多拖友从“被拯救”进入“自我探索”阶段。 

 

拖延症是现代“感冒”。战拖会成立不到一年,豆瓣“我们都是拖延症”小组成员由23000人增至50000多人,过去平均每天30至50人的加入速度,现在已达到80至100人。除了内部互助治疗,战拖会在官网和媒体上积极普及拖延常识,让更多人了解这种“和感冒一样普遍”的问题。近期,他们集体完成了机械工业出版社《终结拖延症》一书的翻译工作。5月15日是拖延症小组成立4周年纪念,他们甚至在计划一个“拖延节”,或叫“中国拖友日”。“战拖会愿意为人们真正想要的生活,为拖延者生活中的分分秒秒,提供最专业的技术支持。”“不屈不挠的人,总不至于无可救赎”,说到这里,高地清风引用了歌德的一句话。

 

(洪玮、杨名对本文亦有贡献。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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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更精确一些的细节是:“我要好起来”在2010年初发现了《拖延心理学》这本书。但在此之前,她就已经通过各种途径寻求个人成长,尤其是通过阅读大量的相关书籍,完成了从量变到质变的飞跃,取得了关键性的好转。而《拖延心理学》这本书,恰好又与之前的阅读体验相印证。并不是说她简单地发现了一本书,而这本书简单地“治好了”她。

2,3 需要说明的是,“the book”、“自救救世情结”等,跟“拖延症”这个非正式的称谓一样,都是一种半开玩笑的说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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