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 荒谬的人(完结篇)
存在主义作家加缪,曾在哲学随笔《西西弗的神话》中,以西西弗艰辛地推动巨石上山,而巨石每次都要滑落山下,这样一件“荒谬”的事情,来比喻人的处境。在一个上帝已死、生命的尊严也被两次世界大战所蹂躏殆尽的时代,没有谁的生命,没有谁的梦想、追求和所认可的意义,不以这样“荒谬”的状态而“存在”着。
如果像熊培云所说,“二十世纪流血,二十一世纪流汗”,那么在这个流汗的世纪,抛开“身份的焦虑”这一层不谈,至少大部分人还是可以在一个相对平稳安宁的生活中,去积累、去建设自己生命的高塔,去推动着自己生命的巨石滚滚向前,朝着山峰顶端。
但我们ADHD却总是弄不明白,为什么我们要一次次地,放着好好的高塔不去加高,反而懒得去日积月累,而让这栋建筑风化崩塌,甚至有时直接去推倒重来?为什么我们在最陡峭的一段斜坡上,可以力量爆发,甚至一举推石登顶,而在之后,却听任巨石一次次滚落,即便我们不希望它滚落,也只能眼睁睁看着,而全然无能为力?
善攻不善守、自我毁灭后重来的轮回宿命、莫名的重力让巨石无可挽回地滚落……这些,常人可能难以理解,但如果你是ADHD,你一定会懂的。
而这些背后的原因,都正在被ADHD的相关研究结果揭示出来。
原因归原因,更重要的问题还是,我们要如何生活。面临着也许根本无从抵抗的“荒谬”,这份荒谬可能早就已经深深写入了你的DNA编码之中:我们要拿什么去拯救你,我们的ADHD?
至少西西弗的神话代表了一种答案:推石不息。
最后,我愿意分享加缪随笔里的这样两段文字:
“没有不带阴影的太阳,应该了解黑夜。荒谬的人说‘是’,于是他的努力便没有间断了。如果说有一种个人的命运,却绝没有高级的命运,至少只有一种命运,而他断定它是不可避免的,是可以轻蔑的。至于其他,他自知是他的岁月的主人。
“在人返回他的生活这一微妙的时刻,返回巨石的西绪福斯静观那一连串没有联系的行动。这些行动变成了他的命运,而这命运是他创造的,在他的记忆的目光下统一起来,很快又由他的死加章盖印。这样,确信一切人事都有人的根源,盲目却渴望看见并且知道黑夜没有尽头,他就永远在行进中。巨石还在滚动。”
写到这里,《这条小鱼在乎》这个专栏就要停笔了。今后我还会在这里,写“思维马刺”等别的专栏。原先曾经想过,在即将停笔的这个专栏里,写更多的东西,但现在看来,以我的笔力,这两万字的东西,也不过是讲了一个普通拖延者因为种种幸运而终于发现自己的,一个小故事。幸运的是,拖延者并不孤独;幸运的是,我们都“不是一个人在战斗”。我由衷地感谢豆瓣“我们都是拖延症”小组的开创者fisheer组长,让这么多拖延者有机会在一起,倾诉、安慰、交流、受益。就像园丁埋下一颗种子一样,三年了,这颗种子终于萌发破土、生根抽芽、终于在今年开始结出一颗颗饱满的大苹果。我们的A群成立了;再后来,在A群基础上,战拖会也成立了。战拖会有着一群真诚、有决心、有专业知识和技巧,以及,最重要的,有着一颗永远不肯屈服于磨难、永远愿意成长的心。
歌德在《浮士德》中说:“不屈不挠的人,总不至于无可救赎。”
至于我,我的故事当然没有结束,我的战拖之旅也没有停止,它只是像一滴泉水一般,融入了战拖会这条河流之中。这条河流有着它自己的故事。
只不过,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。那个故事,将被你正在阅读着的战拖会群博,忠实地记录。